看电影《卡波特》的时候,只知道这个生于1924年的作家曾经写过畅销纪实小说《冷血》,后来又在其他场合留意到一些琐屑的信息:身高只有5.3英尺,是公开的同性恋,在艺术家群体里广受欢迎,他的第一个情人是文学教授纽顿•阿尔文。此人凭借麦尔维尔传记获得过美国国家图书奖。卡坡蒂以其尖细嗓门,奇特装束引人注目。除去他喜欢的几个作家,willa cather,proust,他很少赞美其他作家,但对andy whol的一本书表示过钦佩。
BT上拖下这部电影,闲置半年,断断续续看完。某些细节挥之不去:卡波特付费给列车服务员要求溢美之词;卡波特喂东西给佩里,对他说我们是从前后门走出去的兄弟;卡波特在目睹两名杀人犯行刑之后不可抑止的大哭。所有的一切在他身上都显得暧昧不清。他爱浮华奢靡又深知那并非生活真义,他蔑视道德说教却又为自己所洞悉的未经约束的人性幽微之境地恐慌,他身为男性却兼具女性的敏感善变,他的生活作风夸张放肆而对待自己写作事业严肃认真,他犹豫着想要接近最极端的真相却被自己一直追寻的真相击垮。
看这部片子会让人稍微动摇下自己的世界观。对人性的信任和忍耐究竟该到达什么地步,在命运即刻急转直下的时候究竟能否自我拯救,个人和社会精神力量和判断标准的相容相克,一个个命题又重新展开来。卡波特自己在《夏日十字路口》中说道:“人不逃避别人,人只逃避自己。”电影中他又再一次用暧昧的态度表明对佩里命运的期待——他不希望佩里活着,他无法面对自己精神上的兄弟,在阳光下总会看见的暗黑的影子。对,夜幕下的,随时可以被吞没的,被雾水打湿的浅薄的影子。这种轻贱,使得佩里无法认同别人的生命,也使得卡波特本人怀疑起自己一直所坚信的写作里可以获得的真实。这种真实以佩里的命运的形式展现在他面前,竟然如此简单——轻易被世界伤害,再轻易伤害了世界。机缘巧合背后,是否蕴藏难逃的噩梦。
后来看了《冷血》的书,才更加深刻理解电影,理解他对自己和佩里精神统一性的认可,理解卡波特本人所遭受的毁灭性的打击。在荒诞的现实之下,是比死亡还寒冷的内核。《冷血》的故事并不复杂:1959年,在美国的堪萨斯州,农场主克拉特一家四口全部被杀,引起了全美国的震惊。不久之后案件告破,凶手是两名白人迪克和佩里,经过颇受争议的审判,二人被判绞刑。
这个案件令人不安的成分在于作案动机,正如在书中所述,是“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无明显倾向的犯罪。两名罪犯抢劫未遂,是愤怒和不满将他们引向了这条不归路。而这愤怒和不满,却并非只因为未能得到期望的财富而起,那是一直透过他们的躯壳燃烧着的无法被抚平的破坏力。佩里知道供认犯罪事实时仍然不能说明自己动手杀人的具体原因,甚至都不能认识到自己的残忍。这是比犯罪本身更残酷的部分,无所顾忌,无所悲悯。在我们所推崇并执着建设的所谓文明世界里,有人在具备了现代社会人的所有特性之后,无法认可同伴的存在,认可自己可能获得的尊重,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而像克拉特这样无辜的一家人,他们为曾对待迪克和佩里不公的人牺牲,为人性中荒芜阴暗的一面牺牲,却让我们描述的正义更加虚空。惩罚他们并不能涤清罪孽,而以后,这样的核爆炸一样的犯罪也许还会出现。
而这起案件另一个特殊之处,则是罪犯的成长经历和性格特征。尤其是佩里,父母离异,自小离群,卡波特写他是“孩子气的,苍白的,自负的,细声细气的”。事实上,这也是卡波特本人写照。他1924年出生于新奥尔良,是28岁的商人阿奇劳斯•柏森斯和17岁的阿拉巴马选美冠军莉莉•玫草率婚姻的产物。四岁时父母离异,他被送往母亲在蒙路威尔的亲戚家中寄养。而在故事的最后,他花了大量笔墨解释佩里性格中的错乱和冷漠的部分,有种为犯人开脱的意味。又或者,他在为自己开脱,也为我们所有人开脱。悲剧是脆弱的释放,性格的脆弱,信念的脆弱,生活本身的脆弱。而卡波特自己在写完《冷血》之后,便一撅不起,终日以酗酒度日,再无代表作品出现。他把自己的灵魂浇筑在书里,放抗和投降、敬畏和轻蔑、辩解和自我惩罚。也许这整本书就像是个巨大的问号,压垮了他。
在《冷血》之前,还有著名的《蒂凡尼的早餐》,书和电影并不很一致。在卡波特的小说里,有一种迷人的侦探小说的气质。而《蒂凡尼的早餐》里则集中体现为读者容易产生的对女主人公郝莉命运的好奇。在她出场之时,我们便明白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姑娘会发生些不平常的事情,也隐约地察觉出那并非温柔善意的结局。可是,一步一步,她总让我们惊奇。在14岁的时候嫁给收留她的大夫而后离家出走,送“我”价值350元的鸟笼而不准“我”在里面关任何活物,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为毒贩传递口信而被捕却拒绝为警方作证。像一颗钻石,每一个剖面反射出了不同景致,粗鄙、天真、善良、怀旧、愚蠢、坚强、糊涂。每一面都是她,每一面都盖住她卸了妆之后仿佛只有十二岁的面容。她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的命运的吧。可她无法抗拒,抱着一丝侥幸,一丝期冀,朝着“空荡荡的天空”飞奔过去了。坦率是一种优美的品质吧,所以他们爱她。
而书里收录的另外一篇《夏日十字路口》,卡波特的遗作,我喜欢语言甚过结构乃至本意。这种打散在整篇小说里的精准的闪光的句子盖过了故事本身,抑或者这是作者想要达到的目的,恍惚之中,才得以关注生活得细节和暗示。
“一只看不见得钟哒哒走着,温度计上的额水银柱分外鲜红,瑞士窗帘上拉起的蜘蛛网,一滴水珠垂挂在水龙头上还没有落下来,她想用这些细节编织成一堵可以藏身的墙……”
“我们一直在以或深沉或轻抚的方式,对抗日常生活那无法消逝的乏味成分。不幸的是,所有的镜子都一样,总在跟人作对,不管你如何去冒险,镜子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映现出同一张空虚、得不到满足的脸……”
最后,是刚买的一本小书《圣诞忆旧集》。简单平实,卡波特叙述自己的童年时光。在公车上花了一个小时看完,鼓励自己永远保留一份温暖给自己,一天的奔波之后稍稍安心了些。
最后的最后,贴一篇有爱的书评《卡坡蒂先生,圣诞快乐!》和一篇他的访谈录。上网查看了下,貌似英文维基上他的资料比较全,有兴趣的童鞋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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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用公共地盘祝挚友生日快乐……希望大家多包涵咯……恩……也祝今天过生日的所有人都有好心情
沙发?! 占个位慢慢看
艺术家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我们一直在以或深沉或轻抚的方式,对抗日常生活那无法消逝的乏味成分。不幸的是,所有的镜子都一样,总在跟人作对,不管你如何去冒险,镜子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映现出同一张空虚、得不到满足的脸……”
艺术家就是逃避现实的职业
艺术家与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完了,这么多字一看就晕
人性““““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
怒赞此篇,顺便贴出偶写的《圣诞忆旧集》评论
—–圣诞忆旧集—–
从元旦之后的新年开始读这本书,在时节上,也恰好符合书中所描绘圣诞来临前的气息。卡波特虽然大名鼎鼎,但我不得不羞愧地承认,我是在某次逛书店的时候被村上春树和张悦然的序所吸引,才买了那本据说名声遐迩的《蒂梵尼的早餐》,然后在三亚的海风里几乎是一口气的看完,然后自然而然的,又买了这本《圣诞忆旧集》和那本据说让他达到巅峰又让他走下神坛的《冷血》(还没看)。
由于上市之前在豆瓣便有此书的预告,编辑大人更是亲自发贴,于是提前得知是《芒果街上的小屋》原班人马打造,对于译作的品质因此也多了一分放心。拿到手上之后,甚至不舍得拆看,设计实在是太可爱太漂亮了,难怪有人会把这个当作圣诞礼物去送人。
闲扯了一堆,貌似该言归正传了。然而这本书本身确实是没什么好说,一是篇幅短,二是故事情节也着实没太多吸引人。这三个短篇就跟卡波特的其他作品一样,最精彩的地方,在于文字。即使是翻译过后的作品,依然可以感觉出那种所谓的“哪怕改动一个字都觉得很难”。因此,看这本书的时候,其实是怀着喝茶的心态,一段一段的细细品味,一口一口的大快朵颐。
这本书,让我想起了家的心情。这个时候,这个城市最昂贵的东西,是一纸春运回家的火车票。但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脑子里不停闪过另外两个画面:韩东的《小镇好汉之英特迈往》,以及我自己的童年。其实每年春节如此不怕折腾的一路向北,是不是也有一些追寻童年时光的意思呢?不然,为什么我回家之后最关心的,是一年中,家的附近又变化了什么,那些熟悉的故人,又有了如何的改变?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其实春节返乡,跟追忆童年,是在同一维度的。因为每到了春节团聚之时,那些渐渐远去的习俗就会从被遗忘的时光里找寻出来,经过父辈祖辈的传述得以唤醒我的记忆。那些已逝的老人的昔日种种,也会在这时被反复提起,贯穿我从母亲肚子里到长大成人的全过程。那个时候,温暖不仅来自于围炉而欢,更来自“圣诞忆旧”。
原来,所谓家乡,是一段我们怎么也回不去的时光。
枣报旁边的留言栏现在怎么没有了???
不错的方法法非法
说的很有意思,决定去看看
Capote是部非常出色的电影,里面的几位主演都很有功底,这部电影我看过三次,第一次是看情节,第二次是看演技,第三次是看配乐。强烈推荐!
看了他的蒂凡尼和summer crossing,一直觉得他很阳光的说……
我的感觉一直错位。
是个年轻才俊。
不是后来转型才去写纪实小说冷血的吗?
难道我又记忆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