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枣报

暴烈与温柔：感觉黄碧云

文/菡黍

黄碧云是个传说。

黄碧云，1961年生于香港，在香港中文大学念新闻和传播，巴黎第一大学念法文及法国文化，香港大学社会学系念犯罪学（硕士）；先后在中南半岛和巴尔干半岛等战乱之地做记者，后为执业律师，又做过编剧、舞者等等。

这样的经历，在大千世界里其实也是平常。坊间的八卦似乎更有吸引力，比如，她是lesbian，她的书在内地奇少，看过的人的评价往往又过于标签化。比如刘绍铭评价黄碧云”迫视邪恶，拒卖温情，我行我素，果然是个横眉女子”。艾晓明老师写过一篇《扬眉女子》，她心中的黄碧云，是个”散荡的、满世界周游的扬眉女子”。静夜里细细读黄碧云的文字，别人的评论一点一点拆裂，一边看一边扔了一地，当忘却了时空，眼中心中只有黄碧云的文字时，感到的竟是难以言喻的温柔，以及暴烈的张力。

《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许之行是女子，叶细细也是女子。她们相识在大学一年级的课堂上，后来成了同桌，因考前抄笔记熟悉起来。她们最初的钟情对方，依然是色相的吸引。许之行是个穿旗袍和绣花鞋的妩媚女子。叶细细不是美女，却也”懂得低调地推销自己”。大学三年级她们住在了一起。许之行依旧嫣然媚行，叶细细埋首读书。她们相互爱恋，但她们之间没有接吻爱抚，没有缠绵情话。她们甚至没有道破这样的爱恋。后来的时间里，她和她身边出现了男人，再后来，她们淡出了对方的生活。

这似乎可以当做一个普通的恋爱来看，但无需非得找出对应扮演的男女角色。她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她们都是烟视媚行的女子，两个女子的相互吸引相互喜欢，和分开。黄碧云用平和的笔触细腻地描写着这段感情，没有夸张没有变形，一段真诚美好的感情。她们的爱情，也一般花开花落，一样受着考验。她留意她的衣服、气味多于性情气质，她为此会惭愧，因为这样和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分别，她同样重声色。

“我只是一个安份的女人，想与一个人，发展一段单纯的感情关系。何以世皆不容我。”其实她们的感情，未必是世不容。叶细细冷笑和许之行交往的男人，公然承认自己和之行的关系，面对舍监的责难，亦坦荡，”许多男女比我们更低下”。她们的分开，甚至不能说是因为男人。尽管叶细细曾差点为醉酒时候的一块手帕，托终生于一男人；许之行为了上杂志封面而委身于一脸疙瘩的男人。最终的分离，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庸碌一生想要努力活得更丰盛，而另一个她却没有野心。”之行离开我，是我不够好的缘故，但我记得的之行，是不言好坏的”，或许，分离不一定需要理由。而失恋，”我只是觉得再平静没有，心如宋明山水，夜来在暗夜里听昆曲，时常踩着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寂寞如影”。

这一场爱恋，或许无关性别，但也关乎性别。很美。

《无爱记》

这或许可以当做另一个版本的《海角七号》。林楚楚在父亲林游忧死后，得到父亲遗赠的房产，和她出生那年一个叫王绛绿的女子写给她父亲的情书。林楚楚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王绛绿，林游忧自林楚楚出生后，生活中也未出现王绛绿，然而这个从未出现的女子却影响了父女两人的命运。看完这篇小说，那句烂熟的谚语从心头涌上脑门–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当一个男人拒绝深爱他的女人后有了自己的女儿时，他希望他的女儿成为怎样的人，希望他的女儿不要成为怎样的人？而这个标准，受那个被他拒绝甚至已被他遗忘的女人的影响有几多？

林楚楚不会爱。她有过单纯简单的初恋，迷乱中接受初恋的求婚。她尽着人妻人母的责任，上班工作下班买菜做饭每日如流水流过，直到某天丈夫爱上另一个女子，离开这家。她不知道什么是爱，甚至没有力气去怨恨。她从小就被林游忧教育，聪明没有用，有点笨日子才会过得好。她果真，没有爱恨没有伤，只是这生命里的痕迹让她的生命变得沉静也粗糙，她也曾何其细嫩。她也曾想过，执子之手承子之身随子之影，以己血为子之醉饮，一生之悠长为子之一瞬。她不仅顺从地学会迟笨亦从中学会对生活的淡漠，神马都是浮云。只是，这一切也没有让她的日子过得多好。

林游忧不敢爱。他说：我怕我会伤害你。他知道他一定会伤害她，所以他说他怕，因为他不敢爱，甚至不敢接受这份爱。偏生她是个聪明女子，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聪明。自恃聪明横冲直撞，终给撞个肚破肠流。他一直逃，以致于拼命担心自己女儿太聪明。游忧以为他不爱她，他怕爱，怕到骨子里。但她像病毒一样在他身体里面潜伏，他的不爱亦无从抵挡。

然而那个没有得到爱的回应的王绛绿在爱，深爱，像拿着糟糕剧本的坏演员，明知结局的破烂还在那里很吃力的将戏演好。那些刚烈的情书，是一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勇气与决绝。

“但你不会忘记我。你不需要忘记我。我对于你来说是那么轻，你可以将我当做星期日下午的棉花糖一样不时吃一下，调调生活的味儿。你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念我，想念我对你的执恋，想：我遇到过一个热烈的女子。我却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斗争；事情从来都不公平，我在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记忆与想念，不会比我们的生命更长；但我与那一天之间，到底要隔多长的时候，多远的空间，有几多他人的、我的、你的事情，开了几多班列车，有几多人离开又有几多人回来。那一天是否就掺在众多事情、人、时刻、距离之间，无法记认？”

渴望爱的人爱得很英勇，回应的却是连连的逃避，甚至虚弱到，不敢让自己的女儿去爱。细弱之身，不知是燃烧一份爱，承受一份爱，躲避这份爱，抑或漠视一份爱，更需要力量。

《盛世恋》

太平盛世，个人经历最大的兵荒马乱不外是幻灭。

太平盛世，最惊心动魂的爱情故事也只能如此。

这是一个有些许憧憬的爱情，幻灭的婚姻，不甘幻灭的女人的故事。女学生程书静悄悄爱上老师方国楚，方国楚轻易察觉少女的芳心，引诱了程书静。当方楚国担心程书静黏着他时，程书静却主动空出距离。或许是好奇，或许是为了征服，或许是为了完成人生的一项任务，方楚国追回程书静，和她结了婚。
她是爱他的，从女学生的喜欢崇拜，到作为人妻的爱。因为爱，所以才有失望，她失望于他的粗暴，他的不年轻，失望于他活在过去不再对生活有企盼。直至离婚，她依然是爱这他的，依然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见他说的话。只是，他只能给她关心温柔，却无法给予希望无法给予爱。他是一个外表老去内心死去的人。她的不愿将就，不是不爱，而是因为爱。

这是我看过的黄碧云的故事中，最执着于追求爱情的故事。程书静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女子，如青瓷细玉。但她却坚持自己，坚持爱。或许，她爱上的只是爱情，或许她对他的爱缺乏包容，但她在一次次的幻灭中从未放弃过爱，而爱亦从未消散过。

面对众多关于这本小说”幻灭、苍凉”的评论，心中却不断涌起爱。程书静从来就不是一个妥协的女子，她爱他，但她亦爱自己，她更爱爱情。而所有黄碧云的小说，却只有这本让我觉得，爱还在。黄碧云温柔的笔触背后，暴烈的情感张力外，还有一片悲悯宁和。我相信她还相信爱。

暗夜之花黄碧云

文/了了

周日，暗淡的下午。

关上门，拉上窗帘，直直的四壁围起七八平米的一个盒子。衣柜、书桌、床而外，几无容锥之地。反反复复听《孽子》里的《杨柳》，反反复复的痴迷、纠缠、低诉，想要突围，却只能留下。

多么像是这几天读过的黄碧云。

那份哀伤、无奈、疲倦。生活、生命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是热烈的、明亮的、金黄的，还是暗淡的、庸常的、疲倦的？是应该爱与痛更直接，更决绝、无惧，还是该无所谓，疲惫、安然。

《呕吐》里努力做一个正常人的詹克明，回忆自己的半生，就像是一个三流作家写的蹩脚小说，肤浅、庸常，面对着这样的情节，他只能呕吐。那么我呢？我们呢？年轻时，热烈、真挚，相信爱与美好，叛逆，偏激，对社会和成人世界，充满戒心和不妥协，却又心怀疑虑，不知所措，容易受伤。那么其后呢？是像詹克明一样，结婚、工作、生子、发胖、疲惫？对什么都无所谓，对生命失去好奇？还是像叶细细，始终无法盛放过于激烈的感情，欲做一循规蹈矩的正常人而不能，而只得呕吐？

和阿云聊起女作家。像温婉的林文月，伤感的席慕容，还有在荷兰种花的散淡的丘彦明等。她们的文字，纵然有时间之伤，也只是安逸生活里，敏感灵魂的微微颤动，清浅，而涤荡人的心灵。哪怕是传奇女子三毛，她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大片大片地渲染悲恸，也比不上《雨季不再来》里对生命的追问和迷惘更让人感到悲凉。–也许这是由于她们都幸福过。婚姻幸福的女人写的文章，是治愈系的。平静温暖，更易于被接受。

而黄碧云显然和她们不是一类。《满堂花醉》里沈胜衣说，把黄碧云归为才女是不公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应该是与我上面的感觉差不多。黄碧云对生命的怀疑、忧惧是刻在骨子里的。说她是才女，太过轻巧。她就像在暗夜里开放的一朵花，黑色是生命的底色，使她更艳媚，层层叠叠的花瓣，是她探触黑夜的影子，哀，痛，盛放，疲倦，永远都不会平静，除非死亡的到来。

梵高在给提奥的信里，说希望他的儿子，与他有同样的名字，却能拥有一颗比他更平静的灵魂。克拉克在《太空序曲》里，写下这样一首仿佛与情节关系并不大的诗：

那时星星和太阳都不会醒来，

没有任何光线的变化，

也没有海潮澎湃的声音，

没有声音也没有景物，

没有冬天的远去更没有春天的到来，

没有白天也没有白天的一切，

只有在永远的昏睡，

在永远的夜中。

——愿那些生前无法平静的灵魂，在死后的国度里，能够得享安宁。

推荐沈胜衣先生的黄碧云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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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的藩司圣诞节快乐！

不知道你的身边陪着谁，枣读的小婧说：今年又是一个Lonely Christmas……其实每次听Eason的这首歌，都会很有点伤心，大概是冬天的冷，让人会更期待有温暖的人一起牵手走过人群吧。所以，她征BF，征友博客在这里

枣读的了了说，但来世上一会，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相伴，总归是一种缺憾吧。所以跟风，在这里征婚。征婚博客在这里

人与人的相遇是件美好的事情，所以，在圣诞节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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